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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芳玉丨国图藏鞠履厚《坤皋铁笔》版本研究

国图藏鞠履厚《坤皋铁笔》版本研究

卢芳玉

摘   要:梳理云间派篆刻名家鞠履厚印谱《坤皋铁笔》的初印本和修订本两个版本情况,并通过对序跋、印文和书板比较分析,判断国家图书馆所藏残本为此印谱初印本。

关键词:印谱;版本;云间派;鞠履厚;《坤皋铁笔》

《坤皋铁笔》是清代篆刻家鞠履厚自刻印印谱,乃集鞠氏所刻古人嘉言警句钤盖而成。鞠履厚(1723—1786)[1],字坤皋,一字樵霞,号一草主人,江苏奉贤县(今上海市)南桥恬度里人,年轻时究心于经史子集,博洽淹通,散文学唐宋八大家古文。入国学,因过于勤奋导致身体羸弱,无奈放弃举业,归籍养疴。履厚为人端谨谦和,持身朴素无华,孝友睦亲,创建家祠,刊修族谱,称誉乡里。善书画,喜六书,尤精篆刻,刻印师事云间派王睿章,汪启淑《续印人传》中所说的:“瓣香三桥,追踪主臣”[2]指出了其篆刻源自文彭、何震。鞠履厚篆刻理论著作有《印文考略》一卷,印谱有《坤皋铁笔》二卷、《坤皋铁笔余集》一卷传世,另补辑王玉如《研山印草》一卷,多与《坤皋铁笔》一并发行。[3]览其篆刻理论与印谱,知其以秦汉古印为正统,贵得其意而忘其形,讲究字字呼应,朱文印尤其出色,履厚重要功绩是将云间派的风格发扬光大并推至更加成熟。

云间派以活跃于清康乾间(1662—1795)的几位云间籍篆刻家王睿章、王玉如、鞠履厚等最为知名,他们受明末清初学习汉印风气的影响,较少使用明代以来流行的古文奇字,布局学如皋派,白文印宗法秦汉,朱文印融合元朱文用字方法,客观说云间派影响力和名气虽不如浙派、皖派,但是因其代表人物皆居于重要港口上海,印谱刊刻后不久,可被舶载至日本,故云间派对江户时代的日本篆刻影响较大。

《坤皋铁笔》是云间派的代表性印谱,鞠氏自言,其中所用篆文“俱以许氏《说文》《六书正讹》为宗,间而有用钟鼎、古文者,亦必考据详确”[4],后人多评价鞠氏援据既博、考核亦精。韩天衡《中国印学年表》著录:“乾隆20年,乙亥,鞠履厚(坤皋)辑自刻印印成《坤皋铁笔》(自序本)二册。”[5]这是单行本《坤皋铁笔》,分上下两册,四周双边,白口,无鱼尾,版心上方刻书名,下方刻卷次和页码,正文皆黑框朱印,正面钤印,反面空白,每页钤盖一至九印不等,“极大者单行,次则二方,次四方、六方,以至最小者九方,盖略取整齐之意耳。”[6]上册正文40叶,收印自“坤皋铁笔”朱文长方印始,至“好物不在多”白文方印止,共129方;下册正文40叶,收印自“明知无益事还作有情痴”白文圆印始,至“犹贤乎已”朱白文合璧方印止,共131方。两册总计收印260方,每方印蜕下皆刻楷书释文。

上册正文前依次是:史贻直乾隆己卯(1759)中春下浣跋两叶;胡二乐乾隆壬申(1752)嘉平十有三日序三叶;姚昌铭乾隆辛未(1751)长至前三日的《印谱弁言》一叶;王景堂辛未(1751)秋杪序两叶,皆手书上版,旌邑刘文连刻。正文后是鞠履厚乙亥(1755)桂秋所作例言六则,尾刻“嘉定严煜云亭氏释文,乌程吴彭年铿若氏校对”。下册正文后依次是:汪福壬午(1762)仲春题辞;实源和尚《题坤皋铁笔》七言律诗一首;彭锴素癸未(1763)春日五言律诗两首;季梦荃癸巳(1773)夏六月题诗三首;后有鞠履厚乾隆十七年(1752)腊月十二日自序四叶(按:此自序为书画册序文,并非印谱序文),由南塘马震以行书抄录,刘文莲(按,即刘文连)据手书上版;鞠氏乾隆癸未(1763)秋七月上浣自跋一叶。再后与鞠履厚所辑《书画册》[7]相关的内容,依次为吴世贤乾隆辛未(1751)《附书画册前序》两叶;鞠履厚乾隆庚午(1750)上巳前一日《附书画册后叙》一叶;徐文煜、王鼎和纪复亨为书画册各作诗一首,统称为“附书画小册题辞”,后有两幅作品,一为张照书法,一为陈枚墨竹小品,分别题曰“附书画”和“小册式”;卷尾刻“南翔严煜云亭氏释文、西湖徐观海汇川氏考订”字样。

除单行本外,《坤皋铁笔》常常与《坤皋铁笔余集》《印文考略》和鞠氏增补的王玉如《研山印草》等合为一部书,亦著录为“坤皋铁笔”。目前所见这类《坤皋铁笔》有五册本和四册本之分,郁重今《历代印谱序跋汇编》中著录一部乾隆四十六年版的四册本,[8]合《坤皋铁笔》二卷、《余集》一卷、《研山印草》一卷为一书,其自注曰:“前三卷云间鞠履厚刻,《研山印草》一卷,王玉如刻,鞠履厚补。”陈振濂《中国印谱史图典》所选书影即是此本。[9]《中国古籍善本总目》著录上海图书馆藏有一部:“《坤皋铁笔》二卷《余集》一卷(清鞠履厚篆刻),《研山印草》一卷(清王玉如篆刻)《补遗》一卷(清鞠履厚撰)。清乾隆刻钤印本。”此本只是将《研山印草》王氏原刻与鞠氏补遗分开著录为两种,实际亦为四册本。传世《坤皋铁笔》中此种组合方式的四册本最为常见,姑称为“通行本”。《历代印谱序跋汇编》著录的通行本“开本高二十七厘米,宽十五厘米;板框高二十厘米,宽十一点五厘米。书口刻书名,下刻页次。”[10]

关于五册本,《中国印学年表》著录曰:“乾隆46年,辛丑,鞠履厚(坤皋)辑自刻印成《坤皋铁笔余集》五册及《坤皋铁笔》(自跋本)。”[11]此本笔者未见,但目前所见《余集》皆一卷一册,这条著录也并未说明“五册”的具体内容,存此以备一说。笔者所见五册本有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本,包括《坤皋铁笔》上下两册、《坤皋铁笔余集》一册、《研山印草》一册和《印文考略》一册,在通行本之外又收鞠履厚的篆刻理论著作《印文考略》,是目前收录最全的鞠氏篆刻著作合集。北师大本《坤皋铁笔》开本高27.2厘米,宽16.4厘米,版框高19.9厘米,宽12.5厘米。跟通行本相比,此本扉页多了隶书书名;上册序跋较单册本多沈德潜乾隆丙子(1756)秋七月序两叶,置于诸跋之首;首页题名后有“上卷”二字;册后有二叶空白,版心刻有“坤皋铁笔题辞”字样,当是预留以备给人题辞的空白页,下册前亦有空白题辞页二叶;册尾有鞠履厚乾隆三十九年(1775)甲午新秋的《附快雪斋印意跋》,这是鞠氏为其从侄婿吴鸿陶印谱《快雪斋印意》所写跋文,以上五点皆为其他版本所未见。

国家图书馆藏有两部《坤皋铁笔》,一部全本,一部残本。全本《坤皋铁笔》(129560)是单行本,上下两册,四眼线装,册高26.5厘米,宽15.2厘米;版框高19.7厘米,宽12.3厘米。上册无墨笔题签,下册直入正文,亦无序跋、题名页,末页反面刻“乾隆乙亥年(1755)小春月镌板”,下钤“乾隆四十年”“丙申长夏印”白文方印两枚,其他皆与著录所见单行本无异。

残本《坤皋铁笔》(玺印131)一函两册,六眼线装,蓝布封面(图1:外签),册高29.7厘米,宽16.4厘米;版框高20.2厘米,宽12.5厘米。此本为重装本,原书叶高25.5厘米,宽16.4厘米。四周双边,白口,无鱼尾,版心上刻“坤皋铁笔”,下刻页码,上下册页码相接,页码上方皆残去一字。每叶亦正面钤印、反面空白,每叶钤一到九印不等,每方印蜕下皆刻楷书释文,尾亦刻“乾隆乙亥年小春月镌板”。上下两册外签皆为王仲仁楷书题“坤皋铁笔”,下册题签下方另有“静山装潢”四字,扉页书名为隶书,四周墨画边框(图2:内签);钤印有“仲仁鉴赏”朱文方印、“文安王仲仁秘籍之印”朱文长方印、“王静山秘箧印”朱文长方印、“静山山人”朱文方印、“网罗秦汉从商周”朱文椭圆随形印、“琅琊寿曾图书”朱文方印、“镜山草堂长物”白文方印、“草坡”白文方印等章。

又,上册正文前有吴世贤《附书画册前序》,附汪启淑《续印人传》一叶,下册正文前有鞠履厚《附书画册后叙》;吴序和作者自序皆为刻本,汪氏《印人传》是写本,边栏和版心皆为墨线勾画,版心下方亦墨书“附三”字样,虽不知为何人所书,但全篇楷书端谨,看得出来是受过严格书法训练的人所写。此本递藏信息,能查到的人物只有王余英(1768—1819),字再成,一字怀仁,号菊潭,福山县(今烟台市福山区)人,幼承家学,嘉庆十四年(1809)三甲第九十五名进士,授湖南宁乡县知县,又改善化县,以教化为己任,任职期间修缮扩建了岳麓书院,两充湖南乡试同考官,以疾卒于任,工诗文,有《四书求是》《镜山草堂四书文集》《镜山草堂诗集》等传世。[12]

残本与其他版本的《坤皋铁笔》皆不相同,上册收印自“明知无益事还作有情痴”白文圆印始,至“草堂书一架苔径竹千竿”朱文方印止,凡58方,下册收印自“学书”朱文圆印始,至“犹贤乎已”朱白文合璧方印止,凡71方,总计129方,数量不及通行本的一半。此本上下两册正文页码相连,凡40叶,每叶版心下方页码上的上下册标记似是虫蛀痕,全书其他部分保存状况完好。第11叶(图3-1:残本11叶下字)、13叶(图3-2:残本13叶下字)和20叶(图3-3:残本20叶下字)版框下方的字,上下册版心数字上方的字都是“下”字,可见此本是有意将《坤皋铁笔》下册剖为两册以充全本。为不被发现,有意将版心页码上方的“下”字毁掉,做成虫蛀的样子,我们姑称此本为“馆藏残本”。

馆藏残本与单行本下册(为行文方便,下文统称为“全本”)相比,内容上有很多不同之处:首先,收印数量不同。全本下册各版本皆收印131方,残本收印129方,其中第38叶,全本收印6方(图版4-1,全本下册38叶),残本收印4方(图版4-2,残本下册38叶),且内容不同。其次,虽然页码和印蜕数量相同,但是印章不同。

例如:第17叶六方印中左边中间一方,全本为“拙诚”,残本为“个中知察”;第19叶收印均是4方,左上一方,全本为“多闻则守之以约多见则守之以卓”朱文方印(图版5-1,全本下册19叶),残本为“仰面问天天亦苦”朱文长方印(图版5-2,残本19叶);第33叶为一方朱文大印,全本为“王沂公布衣时,尝以《梅花诗》谒吕文穆云:‘而今未问和羹事,先向百花头上开。’吕曰:‘此生已安排状元宰相也。’”残本将赵孟頫和管道升《渔父词》各一首合刻为一印:“渺渺烟波一叶舟,西风木落五湖秋,盟鸥鹭,傲王侯,管甚鲈鱼不上钩。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风归去休。”

再次,同一页码印数与印文相同者,残本与全本的印蜕却有不同。例如第3叶有一方“静扫白云看鸟迹”朱文方印、一方“闲锄明月种梅花”白文方印,白文方印明显不同,即“锄”字全本作“鉏”,残本作“锄”;第20叶朱文大印“草堂书一架苔径竹千竿”,两本明显不同,与残本比,全本印文边框细,印文线条更细,布局满,印面比残本大一圈(图版6-1,6-2);第5叶上边两方印、第13叶右边两方印、第14叶一方白文大方印、第16页下面两方印、第21叶右下一方“画桥烟树”(“树”字用字不同)(图版7-1,7-2)、第24叶左上角一方“无心自贞直”(“无”字不同)、第29叶左下一方“一生为客恨情多”、第30叶中栏右边一方“但有长相思”、第32叶右上角“开卷有益”、第40叶下面一方印亦如此。另外,全本有两方以飞白书入印印章,在残本中变飞白为实心,又有页码不同者,如第35、36叶,残本的顺序与全本颠倒。

古籍的出版时间基本以其雕版时间为准,书板雕刻完成即可刷印、装订发行,这就是初印本。印谱的成书较为特殊,在选定拟钤盖印章和出版时间之后,首先要雕版刷印出刻有板框、版心、出版时间和印章释文(亦有无释文者)的印笺,然后再在与释文相应的位置钤盖印蜕,最后装订成册。印谱中所印时间只是雕版时间或者是印谱的拟出版时间,当然其初钤本与雕版时间应相对接近。

古籍书板刻成之后可以刷印很多年,有的甚至跨越朝代刷印,比如明嘉靖雕版的古籍清乾隆才刷印,我们就著录为“明嘉靖刻清乾隆印本”;印谱与古籍一样,雕版随时可以刷印,与古籍不同的是,即使同一时间刷印的印笺,亦可在不同时间钤盖印章再装订发行。

古籍再版的话,除非修版,书的内容一般不会有太大改变,但是印谱不同,除集古印谱一般不会有太大变化外,流派印谱,篆刻家随时可以增删内容,即使雕版有释文之印谱,亦可重刻同文印章后再行钤盖,还可以重刻书板以更换书叶,故即使同一部印谱,若干年之后修版再钤盖,其内容很有可能变化。

产生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可能之前钤谱印章丢失,也可能原印磨去重镌,更有可能感觉之前的印不好而重刻。更何况为他人所制印章早已交付对方,无从寻回重新钤盖,还有因为政治因素不得不舍弃有些印章,例如《印存玄览》有顺治版和康熙版之别,顺治版中的人名印,到康熙版时就换人了。

以上种种情况,皆可导致出现印谱后钤本另选内容的现象,这在印谱中比较普遍。可见,印谱的出版和发行时间比古籍更为复杂。

从刻本与印谱的成书过程差异看,基本可以判断馆藏残本与通行本是《坤皋铁笔》在不同时期钤盖的不同版本,持这一观点的另一个依据是对同一底板的认定。残本与全本是否为同一底板,通过细节很容易印证(图8-1,8-2,镌板叶),例如此叶边框的左上角两本皆非直角,两本的右下角皆有一小弧度,还有边线残缺细节,皆可说明两本为同一版。残本与全本孰为后先?尚须进一步考察。

一般来说,古籍刻本多为木板,经过长期刷印之后,比较细的边栏会发生残损,因此早印本板框完好,后印本往往边框残缺,早印本字迹清晰完好,后印本往往字迹模糊断烂。印谱是包括了雕版印刷、钤印和拓印三种古籍形成方式的一种特殊书籍,《坤皋铁笔》是较为早期的印谱,拓印边款尚未普及,但雕版与钤印的普遍规律是适用的。

馆藏全本和残本相比,全本的边框和栏线相对残缺,尤其是中心十字的右端栏线最为明显;两本共同的《附书画册前序》的边栏(图版9-1,9-2)尤其明显,其内边因为线条很细更易断烂,残本的内边细线非常完整,全本则时有断处。

字迹亦是如此,以第18叶为例,书口的“铁”字(图版10-1,10-2),残本完好如新,全本长钩笔画已断;另外,从字迹看,释文书写感的强弱也有所不同,残本释文文字的笔画明显更加丰满,波磔的书写味道也更浓一些。以上种种,都可以说明残本的刷印时间早于全本。

《坤皋铁笔》的刷印与钤盖有几次?具体情况如何?从出版时间看《坤皋铁笔》,目前著录和目验所见有三个年代的版本:乾隆二十年本(1755)、乾隆二十八年本(1763)和乾隆四十六年本(1781),韩天衡先生书里只有二十年和四十六年两个版本,他用“自序本”(二十年本)和“自跋本”(四十六年本)来区分。仔细阅读序跋,分析各家著录,我们大致可以推断出《坤皋铁笔》成书过程。

姚昌铭《印谱弁言》云:“鞠子坤皋精其技……业久成帙,以示余。”王景堂跋曰:“坤皋鞠兄……异日出其印谱相示。”两跋皆乾隆辛未(十六年,1751)所写,则此年印谱初编已就,或尚未上板。胡二乐乾隆十七年(1752)序曰:“坤皋亦汇生平得意之作为一部”,鞠履厚自序亦此年所作,由擅长书法的马震以行书誊录上板,可知此年已经做好了出版的准备工作。

《坤皋铁笔》题词前一页有“乾隆乙亥年小春月镌版”字样,鞠氏例言亦此年所作,可知此谱书板雕刻于乾隆二十年(1755年),此本若已发行,定无沈德潜(1756年)和史贻直(1759年)二家题跋,故《中国印学年谱》著录“自序本”二册此年出版,未言有题跋。

出版后,鞠氏多有修订,其乾隆二十八(1763)自跋曰:“是编初成,石无论大小,刻两头者居多,甚有六面环刻,或制套印,以其易于收藏也。无如前后牵连,艰于次第,排列印时反滋不便。年来叠次更易,细加订证,费心思于无用,乐此不疲,辄自笑。至其中钮式精工、石质矜贵者,一概汰去,后人欲得佳石,势必磨去重镌,预为绝之。”说明此谱出版后,作者曾经多次修订,最大的一次修订做了两个大的调整:一是更换不好排序的套印,更换六面环刻和两头刻的印,二是汰除精贵石料的印。这次修订导致个别书叶更换了书板和印蜕,此即著录中所说的乾隆二十八年本。

自此后,鞠氏治印渐少,直至十一年后的乾隆三十九年(1774)鞠氏自序《坤皋铁笔余集》时说:“余自癸未(1763)冬后,意兴既殊,印不多作,而亲友以名号图记见委者,更倍于前。应酬之外,自制存留者甚少,数年来仅得一百八十余方。荷蒙同道诸位名手谬加奖借,且曰:向有《铁笔》二卷行世已久,盍亦公诸同好?因汇成一编,惟是不能与年俱进为愧耳。”说明在乾隆二十八年之后,《坤皋铁笔》就没有继续修版,此后所刻皆收入《余集》,《余集》书尾有明确出版时间的三方印:“四十六年”“辛丑”和“闰五月印”,是明确无疑的乾隆四十六年本,即韩天衡所谓“自跋本”。“四十六年”为《坤皋铁笔余集》的刊印时间,并非《坤皋铁笔》的刊印时间。

由此可见,《坤皋铁笔》实际只有两个版本:乾隆二十年初印本和乾隆二十八年修订本,而著录所云“乾隆四十六年自跋本”,并非《坤皋铁笔》,而是《坤皋铁笔余集》。

可以判断,至少在乾隆二十年(1755年)十月之前,鞠履厚已经做好钤盖印谱出版的准备了。上海图书馆藏本著录为“清乾隆刻钤印本”,因无具体年代,暂且不论,通行本和北师大藏五册本有鞠履厚乾隆甲午(1774)春正月中浣三日为《坤皋铁笔余集》所写的序,馆藏全本印有鞠履厚乾隆二十八年跋而著录为乾隆二十八年本。由此可知,以上几本皆为二十八年修订本。与以上皆不相同的馆藏残本,则必定是乾隆二十年的初印本。

如此看来乾隆二十年本应是有鞠氏自序的版本,我们排比一下不同版本《坤皋铁笔》的所有序跋,发现通行本、五册本和馆藏残本都收了吴世贤《附书画册前序》和鞠履厚《附书画册后序》这两通关于《书画册》的序言,但是馆藏残本中只有鞠氏这个自序,没有自跋,所以如果用不同之处区分这两个版本的时候,我们是可以用“自序本”和“自跋本”这样的称呼。

结语

鞠氏有一个习惯,在制版时间后用钤印的方法说明钤盖时间,通行四册本、馆藏全本和残本都有“乾隆乙亥年小春月镌版”字样,根据古籍编目的规则,多数人将这个刻板时间作为出版发行的时间。但印谱的特殊性在于,书板的镌刻时间未必就是印谱的出版发行时间,按照规律是书板雕刻在前,钤盖印章在后。

当然,两件事时间应该很接近,但准确的发行时间应该是钤盖之后的时间,鞠氏大概认识到这一点,以刻印为生的他就用钤印的方式区分开了制版与钤印的时间。馆藏全本此行字下钤“乾隆四十一年”“丙申长夏印”两方白文方印,说明这个书虽然书板雕刻于乾隆乙亥春但钤盖印章则在二十一年后的乾隆四十一年夏季。北师大藏《坤皋铁笔余集》内签题“乾隆己亥年(四十四年,1779年)镌版”,尾叶钤盖了“四十六年”“辛丑”“闰五月印”三方印,此部印谱钤盖发行于乾隆四十六年(1781)闰五月。而残本则皆无上述印章,如果钤印时间与雕版时间接近,则完全没有必要钤盖与书上所印雕版时间基本一致的印章来专门说明钤印发行时间,这亦说明残本钤盖于书板雕成不久。《坤皋铁笔》是鞠履厚最重要的印谱,他于乾隆三十九年(1775)为其侄女婿吴鸿陶《快雪斋印意》题跋中提到“曾有《铁笔》二卷、《印文考略》一卷镌板问世,幸未为识者所哂”,颇为得意。

综上所述,《坤皋铁笔》有两个版本,初钤本为乾隆二十年版,修订本为乾隆二十八年版,修订本不仅更换了部分印章,还更换了部分书叶如下册第17、19、33、38叶等,但因未见初钤本上册,目前尚无法得知具体更换书叶和印章的数量。从存世印谱看,修订后的发行数量远远大于初钤本。国家图书馆所藏残本《坤皋铁笔》因板框更完整、更清晰,字迹更丰满,书写意味更浓,无众家序跋,当为此谱的初钤本。因所见有限,结论未必妥当,公布以求正于大方。

作者单位:中国国家图书馆古籍馆金石拓片组

说明:本文刊发于《中国篆刻》(2023年第3期),由作者及《中国篆刻》授权转载

注释

[1] 鞠氏生卒年据宋长昊《清鞠履厚与〈坤皋铁笔〉》,《荣宝斋》2016年第1期,第224页。

[2] (清)汪启淑《续印人传》卷七《鞠履厚传》,清光绪翠琅玕馆丛书本。

[3] 清丁仁《八千卷楼书目》卷十一子部著录:“坤皋铁笔二卷、余集一卷、研山印草一卷。国朝鞠履厚撰刊本。”“印文考略一卷,国朝鞠履厚撰,昭代丛书本原刊本。”

[4] 《坤皋铁笔·例言》。

[5] 韩天衡《中国印学年表》,上海书画出版社,2012年,第32页。

[6] 《坤皋铁笔·例言》。

[7] 《书画册》一书是鞠履厚汇集当代名人书画所编,时间在《坤皋铁笔》之前,亦有初稿在友朋间传阅,但不知何故一直未曾刊行,所以将为《书画册》准备的序跋都刊刻之后,放在《坤皋铁笔》中。

[8] 郁重今《历代印谱序跋汇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08年,第348页。

[9] 陈振濂《中国印谱史图典》,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1年,上册,第438页。

[10] 郁重今《历代印谱序跋汇编》,第348页。

[11] 韩天衡《中国印学年表》,第32页。

[12] 刘廷銮《山东明清代进士通览·清代卷》,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14年,第303页“嘉庆十四年己巳恩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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