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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振岳:归安姚氏咫进斋藏书考略

内容摘要

归安姚氏咫进斋为清代江南著名私家藏书楼。其藏书清末售归学部,筹建京师图书馆,是今国家图书馆最早入藏的一批善本。根据日记、书札、书目等史料考察姚氏藏书聚散始末,咫进斋藏书精本多得自蔡氏醉经轩、刘喜海、刘履芬旧藏,姚觐元、姚慰祖父子生前即在苏州开设尊古堂书坊出售藏书。清末觐元之孙姚绳武将咫进斋藏书售归京师图书馆时,端方从中抽走数种精本。另有部分碑帖书籍售予盛宣怀愚斋图书馆。民国后姚氏藏书仍陆续散出,1927年张元济见到咫进斋未刻稿数种,为之谋刊。罗振常蟫隐庐曾经手姚氏藏书数十箱,傅增湘也曾收得数种。姚氏藏书售归京师图书馆的部分,1933年赵万里编纂《国立北平图书馆善本书目》时从善本书库中删汰近半,部分藏书随“甲库善本”南迁、运美、抵台,现今分藏北京、台北两地。

关键词:姚觐元   姚慰祖   姚绳武   咫进斋   京师图书馆

引言

王国维论及浙西藏书,曾举姚氏咫进斋、陆氏皕宋楼为有清一代之殿军:“国朝自蠡舟董氏、疏雨刘氏、芳茮严氏后,尤不易更仆数。而姚彦侍方伯之咫进斋、陆刚父观察之皕宋楼,实为之殿。光绪之末,陆氏书流出海外,姚氏之藏亦归京师图书馆,浙西文献为之俄空。”归安姚氏咫进斋藏书清末售归京师图书馆,是近代藏书由私化公较早的一宗,也是今国家图书馆最早入藏的一批善本(较内阁大库藏书更早运到学部拆箱清点),在中国近代典籍流通史上有重要地位。有关姚氏藏书刻书情况,已有不少学者展开论述,如郑伟章、王增清、赵红娟、柳和城、王江东等都对姚觐元生平、藏书、刻书事迹有所叙考,马珂勾稽了《咫进斋丛书》刊刻史实及瞿氏铁琴铜剑楼在姚氏身后对丛书第四集的校补工作。关于姚氏父子藏书聚散始末、清末售归京师图书馆详情,目前相关研究还不是十分深入,本文将依据相关史料,在此方面略作补充。

姚觐元,初名经炳,字彦侍,别署裕万、念慈、彦士,号咫进斋、大迭山房、晋石厂,浙江归安人。道光二十三年(1843)举人,官至广东布政使。祖文田,字秋农,官礼部尚书,谥文僖,《清史》有传。父姚衡,字雪逸,为秋农第五子,曾居广东巡抚怡良幕府,林则徐禁烟,怡良与合力筹划,文牍皆出姚衡手,王欣夫曾见其家藏林氏与怡良手札百数十通,皆论禁烟事。子慰祖,字公蓼,父子皆好藏书。觐元承其祖秋农家学,网罗古籍,刊印清儒著述,尤好许学书,所辑刻《咫进斋丛书》,有功艺林匪浅。姚慰祖别刻有《晋石厂丛书》,未克卒业,民国二十三年(1934)海虞铁琴铜剑楼主人瞿良士得其旧版,续加重修。光绪八年(1882),姚觐元因云南报销案为阎敬铭所参,在广东布政使任上被革职,勒令回原籍。罢官之后,侨居吴中,光绪十六、十七年父子相继谢世。光绪三十四年,咫进斋所藏书籍由其孙姚绳武(字桐生)售入学部筹建京师图书馆,成为今日国家图书馆古籍藏书来源之一。

民国以来流传有抄本《咫进斋善本书目》,旧题“归安姚觐元”撰。梁子涵《中国历代书目总录》谓“此目闻为吴兴沈毅所伪撰”,上海图书馆藏有沈毅感峰楼抄本。此外,还有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中国科学院图书馆、南京图书馆、湖北图书馆、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藏抄本及民国周大烈七录居抄本等。笔者此前所撰文章认为,《清学部图书馆善本书目》系利用《文华殿检书分档》《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咫进斋善本书目》合编而成,其中关于缪荃孙沿用《咫进斋善本书目》编纂新目的说法有误。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一部缪荃孙稿本《学部图书馆善本书目》(索书号:SB/019/7065),可证明“归安姚氏书”这部分的目录著录为缪荃孙亲自编纂。该藏本笔者关注已久,2017—2018年间因北大图书馆书库搬迁未获阅览,2019年古籍分馆重新开馆后前往调阅,馆方告知该稿本因黏签较多不允出库,需电子化后提供光盘阅览。当时即提交电子化的申请,后因新冠疫情影响,未能偿愿。后见北京大学赵兵兵博士查阅了该稿本光盘,撰有《京师图书馆善本书目与〈咫进斋善本书目〉关系考》一文,纠正了拙文过去认识的不足。梁子涵所谓的“伪撰”,实际情况应是据缪荃孙、夏曾佑所编《京师图书馆善本书目》等文献将“归安姚氏书”一宗辑录成编,相关情况赵文已有详考。沈毅辑本《咫进斋善本书目》在流传过程中存在疏谬,如《文苑英华》条,国图藏抄本、七录居抄本等著录为“宋刻本”,且记有晋府藏印,实则为京师图书馆所藏内阁大库藏书一部误入,而感峰楼抄本著录作“《文苑英华》一千卷(明刻本),宋李昉等奉敕编”,与之不同。该目辑录善本330部,有11部不见于京师图书馆书目,其中如元本《草堂雅集》、抄本《杨太后宫词》、宋刻小字本《通鉴纪事本末》等,在售归京师图书馆时为端方所抽出。因此,本文讨论姚氏藏书,并不以此目为依据,主要依据《京师图书馆善本书目》著录及其他文献记载。

一、姚氏父子生前藏书之聚散

姚氏藏书有其祖姚文田邃雅堂藏书者。如“宋刊本”《尔雅注疏》、旧抄本《东观选要》上有“吴兴姚氏邃雅堂鉴藏书画图籍之印”,即姚文田旧藏。文田精于许学,曾与严可均合撰《说文校议》等。姚氏售予京师图书馆藏书中,有姚文田稿本《说文解字考异》等。但邃雅堂藏书大多已毁于兵燹,并非咫进斋藏书主要来源。姚衡、姚晏昆仲亦雅好藏书,邃雅堂故物多有二人鉴藏印记。晏字圣常,衡之弟,尤嗜金石,著有《中州金石目》《再续三十五举》,皆刻入《咫进斋丛书》。觐元为衡之子,秉承前人守藏旧志,坊肆得见邃雅堂散出旧物,必重金购回。至各地为官,随处访书,所作日记,多记其事。今存有《咫瞻日识》《弓斋日记》(上海图书馆藏)、《姚觐元日记》(浙江图书馆藏)诸稿。前所举赵红娟、王江东等研究者已据《弓斋日记》对姚氏访书购书事迹多有揭示,兹不复赘。其不易得者则手抄录副,姚氏特制抄书稿纸,版心有“咫进斋抄本归安姚氏藏”字样,《书林清话》在谈及“近时精抄本”时曾举归安姚氏咫进斋抄本为例。今检公私藏目,尚可查得存藏于上海、北京、浙江、南京、广州等地的咫进斋抄本29部,晋石厂抄本3部,可见姚氏父子雪抄露纂、搜访之勤。

姚氏藏书中精本多得自金匮蔡氏醉经轩,为蔡廷相、蔡廷桢昆仲藏书。清光绪十二年(1886),姚氏从蔡氏醉经轩购得旧本一批,据《丙戌冬咫进斋购蔡氏书目》载,共计59种,中如宋写本《杨太后宫词》、宋刊《格斋先生三松集》(即《格斋四六》《南塘四六》《梅亭四六》三种)、元刊《吕氏春秋》《文选》、“元版”《埤雅》《贾长沙集》《书学会编》(以上三书实皆明刊本)、景宋抄本《九僧诗》《后山诗注》《皇朝编年备要》、影元抄《稼轩集》、明抄《虎钤经》《皇朝大事记》《中兴大事记》、旧抄本《辽史拾遗》《玄珠密语》《册府元龟》等,皆咫进斋善本之上驷,目中所载有32种在清末售归京师图书馆。姚氏所购这批蔡氏藏书中多有黄丕烈、汪士钟旧藏,其中黄丕烈故物多达14种。除此以外,咫进斋所得黄氏士礼居旧藏还有不少,据潘祖荫日记,尚有宋刻《袁氏通鉴纪事本末撮要》、“宋板”(实为元版)《脉经》、宋板《孟东野集》、宋板《圣宋文选》、景宋抄本《韩非》、明刊《颜氏家训》《太平乐府》各书。缪荃孙辑录黄跋时,姚觐元曾抄录黄跋十多种寄去,缪刻《荛圃藏书题识》中注明出自“归安姚氏”者有16种,足见姚氏收储士礼居旧藏之富。江标称“姚氏藏百宋一廛宋本书有十余种”,而据梁健康面告,姚氏所得黄丕烈旧藏共计三十余种,其中属百宋一廛宋本者七种。

姚氏财力雄厚,属于“有力之强”者,又有进出养藏之法,故能广收博取,在旧家藏书散出之时往往能捷足先登,特别是在罢官后寓居苏州期间。如前文所举蔡氏藏书,在姚氏购走其中精本四年后,江标也曾至蔡氏家中观书,只能空叹其中精本早已为洪汝奎、陆心源、姚觐元三家尽收囊中。光绪十四年刘履芬藏书散出,也有一部分为姚氏所得。是年九月,叶昌炽记江标在世经堂购得刘履芬旧藏十余种,并谓刘氏旧藏中精品早已为姚觐元、蒋凤藻所得。京师图书馆所收姚氏藏书中,有旧抄本《平宋录》《酉阳杂俎》《石林居士建康集》三种为刘氏旧藏,此外还有元版《九经直音》、明抄《后村全集》等见载姚觐元日记。据罗振常、傅增湘所记,尚有旧写本《靖康传信录》、《圣宋遵尧录》等。又刘喜海藏书中至有名者如宋元百衲本《史记》,光绪初为姚觐元购得。姚氏藏书,出入频繁,据姚氏日记及他人所记,多有售归京师图书馆以外的精本,其所蓄善本之富,远在京师图书馆善本书目著录的三百部之上。

咫进斋藏书在姚觐元生前即已陆续售出,此亦藏书家“以藏养藏”之道。而为研究者所忽略的是,姚氏父子生前曾开设书坊买卖旧籍。姚觐元在湖北为官之时,姚慰祖曾在当地开设书坊。晚年姚氏父子寓居苏州,又在观前街开设书坊,名为“尊古堂”,出售书籍。费念慈致缪荃孙札曾提到:“公蓼开书坊于鄂,前年毁于火,去岁又开于观前,前月廿六日又毁于火,菊农与合伙,亦为波及,闻尚欲再开也。”又沈蕴石得到咫进斋藏旧抄本《圣宋遵尧录》一书,即购自姚氏开设的书肆尊古堂:“今冬,彦侍以所储书设肆于观前街,榜其门曰‘尊古堂’,予急往访,见架上是书在也。奈定值奇昂,商之至再,竟以番佛三十四尊易之。”

关于尊古堂书坊开设的时间,可以依据时人书札、日记考得。前所举费念慈致缪荃孙札署“六月廿九日”,具体年份尚需考证。札中另有拜托缪氏将其先祖等人编入国史《循吏传》诸事。缪氏光绪八年充国史馆协修,分纂《儒林》《文苑》《循吏》《孝友》《隐逸》五传,十四年五月交稿,此札当作于此数年间。札中又提到“柚岑万里之行,南来时恐未必到苏,不得话别,亦殊怅怅”,柚岑为缪祜孙,缪荃孙从弟,光绪十三年出使俄国,撰有《俄游汇编》,九月从上海启程。札中又有“梁星海移掌端溪”之语,梁星海即梁鼎芬,光绪十三年主讲端溪书院。又提到“彦老病愈大半,尚未复旧”,姚觐元光绪十三年四月后大病一场,“困顿于衽席者百有余日,屡濒于死,幸而不死”。由以上信息,可推知此札作于光绪十三年六月廿九日。据此以推,费氏所称姚慰祖在湖北所开书坊“前年毁于火”时间是光绪十一年(1885),而在苏州观前街开设尊古堂的时间是光绪十二年。费氏还提到,尊古堂在光绪十三年五月二十六日又遭火灾而停业,并计划再开。

尊古堂开张的具体月日,在潘钟瑞日记中有更详细的记载。光绪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饭后,写尊古堂书坊招牌一通”;四月二十三日,“至观前,欲访陆廉夫,遇仓石于新开书坊尊古堂”。光绪十二年三月底,潘钟瑞为尊古堂写招牌,并在四月称之为“新开书坊”。结合前文所考,这个开设在苏州观前街的“尊古堂”即姚氏新开书坊,在光绪十二年四月前后开业。

缪荃孙过苏,常造访尊古堂。《艺风老人日记》载光绪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日“过尊古堂,购朱印《续复古编》各种”;十一月二十六日,“至观前尊古堂,次郇、小雅已先至……过彦侍小谈,观其新得《淮南子》及《书经补遗》,皆黄荛圃跋。又晤其世兄公蓼”;光绪十五年三月十七日,“季文约游观前,在尊古堂购《新旧唐书合钞》,去洋十一元”。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叶昌炽与胡玉缙也曾同游尊古堂:“午刻,绥之来,留之饭,同赴尊古堂阅新到旧书,肆估适不在,怅怏而返。”可见当时学者、藏书家多知其书坊所在,店中事务应主要是姚慰祖在打理。

光绪十七年十月,姚慰祖去世后,尊古堂无人经理,在年底停业。十二月,书坊合伙人李传元与江标谈及姚慰祖去世事:“李又云,姚公渌已故,家中宋元本书不知如何。姚氏自念慈方伯故后,尚有公渌能知收庋,今已无人矣。”姚氏父子去世后,缪荃孙还造访过尊古堂。光绪十七年十二月十九日,“过尊古堂,张伙云姚公蓼死,已歇业,嘱觅《咫进斋丛刻》”;二十日,“尊古堂送《新旧唐书合抄》《廿一史四谱》《郎注陆宣公集》《续复古编》,去洋十九元”。缪荃孙托店中伙计代觅《咫进斋丛书》,后来还送了一种给费念慈,费氏回函曰:“姚氏书求之数年,不得一见,抚今思昔,益感赓娱。故人渺矣,回首前尘,不禁心神俱怆也。”由以上所考可知,姚氏父子生前,以藏养藏,去芜取精,大量购进故家旧藏的同时,也曾在湖北开设书坊、在苏州观前街经营尊古堂出售书籍。曾经姚觐元收藏的书籍很多都没有姚氏藏印,可能与其开设尊古堂经营旧籍、此入彼出有关。

二、清末售归京师图书馆及入端方私箧者

姚慰祖去世后,王文韶在日记中写道:“接家信骇悉姚公蓼于十月十四日病故,母老子幼,情何以堪,不图彦侍之后一衰至此,可悼可叹。”费念慈致缪荃孙札也流露出对咫进斋藏书的担忧:“公蓼逝世,遗孤稚弱,所藏虑有觊觎之者,奈何?”在姚氏父子身后,时人对其家藏书籍已有不保之虞。

光绪三十四年(1908),时任两江总督的端方在江南收书,先是购入丁氏八千卷楼藏书筹建江南图书馆,后又陆续购得归安姚氏、南陵徐氏藏书,送京以筹建京师图书馆。姚慰祖之子绳武,字桐生,江苏候补知府,将咫进斋藏书中精华售予端方,成为京师图书馆早期馆藏来源之一。据光绪三十四年“两江总督端方奏江南图书馆购买书价请分别筹给片”,共购得“浙绅姚氏藏书一千零十一种,皖绅徐氏藏书六百四十一种,两项书籍计共十二万九百余卷。分装一百八十箱,共编目录一份,于光绪三十四年十二月,委员领赍解送学部验收。所有两项书价,共银二万两”。所称“浙绅姚氏藏书”即归安姚氏藏书,“皖绅徐氏藏书”为南陵徐氏藏书,可知京师图书馆共收得归安姚氏书1011种,其中选入善本者300余部。京师图书馆不同时期所编的善本书目,著录归安姚氏书数量略有不同,缪荃孙《清学部图书馆善本书目》著录296部,王懋镕《京师图书馆善本简明书目》著录320部,江瀚《京师图书馆善本简明书目》、夏曾佑《京师图书馆善本简明书目》分别著录324部,张宗祥《京师图书馆善本书目》著录330部,史锡永《京师图书馆善本书目录》著录324部。在整个京师图书馆时期(1909—1928),归安姚氏书都是该馆除了内阁大库藏书以外最大的一宗善本来源。清末售归京师图书馆的姚氏咫进斋藏书,还有中途散出而后被购回者。如旧抄本《研山斋杂记》,“此书本清学部图书馆旧藏,有‘学部图书之印’,不知何时散失,陈于厂肆,复经本馆购回,副页有跋语及之,卷首有‘姚晏’‘姚觐元印’‘吴兴姚氏邃雅堂鉴藏书画图籍之印’朱文大小三方印,眉上有‘姚氏藏书’白文方印”。此书卷首有“学部图书之印”满汉大方印,可知是京师图书馆早期入藏姚氏书,后流失厂肆,复为馆方购归。

1949年邓之诚翻阅缪荃孙的京师图书馆善本目录稿(即上文提及的北大藏稿本),曾慨叹咫进斋藏书善本之佳,而不知何人介绍售入京师图书馆:“归安姚氏《咫进斋》藏书颇多佳籍,不知何缘归入图书馆,当访之知此事者。”而据莫棠之说,当中促成此事之人即缪荃孙:“方伯罢居苏州十余载,父子相继殂谢,藏书由缪筱珊太史作缘,售入京师图书馆。”莫棠称姚氏藏书是缪荃孙作介售入京师图书馆,在缪氏日记、书札中亦可得证。彼时端方在江南收书,筹建江南图书馆,主要依仗缪荃孙主持,先后收得仁和丁氏、归安姚氏、南陵徐氏各家藏书。“南陵徐氏书”过去被认为是南陵徐乃昌积学斋藏书,实际是徐文达、徐乃光父子旧藏。徐乃光因办理币局欠下官款,以家藏字画、书籍抵偿,其中字画留藏江南图书馆,书籍则和归安姚氏书一起被送到学部,筹建京师图书馆。徐乃昌是徐乃光从弟,为徐氏藏书出售之联络人。徐、姚两家藏书同时办购,故缪荃孙致徐乃昌札中亦常言及姚氏书。当时姚、徐两家书运京时董理其事者为天津文友堂伙计李兰甫。缪氏致徐乃昌函云:“顷奉手书。前事甫有端倪。书籍须节后装箱。兰甫先到苏州装姚彦侍书矣。”又札云:“昨督辕派天津文友堂伙计李兰甫覆估书价,闻要送京师,大有发动之意。”又《艺风老人日记》光绪三十四年四月十六日曰“李兰甫来查厚余书”,记载李兰甫来查办徐乃光藏书。可知天津文友堂伙计李兰甫同时办理姚、徐两家藏书装箱运京之事,并先到苏州打包装箱姚氏藏书。同年六月缪氏致徐乃昌札云:“此书全仗李兰甫玉成。因不收范氏书,其党并此书亦太讥贬。兰甫说,如不要,我运进京自卖,至多不过八折。早许以润。姚宅亦万金,可与子木巡捕一询,大帅并知之,与兰甫生发。数目相同最妙。”在运书之前,关于徐氏藏书的估价产生了一些波折,端方收购姚、徐二家书共费二万两,据此札可知,二家书款数目相同,各值一万两。姚、徐两家藏书在光绪三十四年底送达学部,据恩光日记,光绪三十四年末、宣统元年(1909)初对两批藏书进行清点。宣统元年正月初十日,“两江总督端方赍来姚、徐二家共书一百八十箱”,其中姚氏书共计六十六箱。

姚绳武售予京师图书馆的咫进斋藏书中,有部分是其先人著述稿本。而缪荃孙本人对姚氏子弟出售先人手稿一事,措辞甚严,曰:“《分甘余话》云:每见人家子孙留意祖父著述手泽,往往不能得。近见姚文僖文田、严铁桥同撰《群书引说文疏证》稿本,均手稿,加签满纸。其孙彦侍方伯交予审定,前后嘱同事吴枚升写精本,后又嘱郑伯更添甚多。予颇不为然,有引用嘉道时未出之书,不如用原本,遂未及付梓,而方伯没矣。彦侍之孙将家藏书籍售之京师图书馆,手稿、一次清稿、二次清稿皆在焉。书单题曰‘钞本’,不知其高祖手泽也。圣常、雪逸、彦侍、公蓼钞校各书,一并弃之,不意清门出此败类。”光绪三十四年缪荃孙在代端方接收姚氏藏书时,可能根据书单估价,未能件件过目。姚绳武将姚文田、严可均合撰的《说文解字考异》(书衣题《群书引说文考》)稿本也混在出售书籍之中,书单题作“钞本”,与姚衡、姚晏、姚觐元、姚慰祖三代抄校书籍一同出售。直到宣统二年缪荃孙赴京任京师图书馆监督,将姚氏藏书拆箱编目时才发现此书是姚文田稿本,并在《清学部图书馆善本书目》加了一段案语记其原委:同治十一年(1872)缪荃孙在四川入姚觐元幕,姚氏将此稿交其整理,又另托郑知同增补;后来郑知同在旅途中去世,身边带着此稿,由此遗失。姚觐元寓居苏州时,曾在上海登报寻书,得其堂弟所藏清稿,正欲雕版印行而不幸病殁,故未刊行。缪荃孙因亲历此书校勘审定诸事,对姚氏后人不能世守先人手泽颇为痛心,故加严词斥之。

总领此事的端方,将姚氏藏书售归京师时,从中挑选出数部精本留藏私箧。缪荃孙记载道:“《杨太后宫词》册,姚彦侍方伯所藏。方伯爱收古书,兼及拓本,书画最少。子公蓼亦熟于目录、金石之学。乔梓连槁,孤孙尚幼,书楼扃闭二十年。一旦全数落贾人手,除鼠啮蠹食外,散若云烟。如元板《草堂雅集》及此册归陶斋,余则陶斋转购入都门图书馆。如宋板《孟东野集》,《百宋一廛赋》所载者,宋拓凤墅残帖二册,均不知下落。回思当年翦烛开筵,出所藏互相考订之乐,为之腹痛。”实际端方所得姚氏书不止缪氏所称两种,据傅增湘所记,尚有宋元百衲本《史记》、宋淳熙刊小字本《通鉴纪事本末》、元刊《黄山谷大全集》、宋刊《放翁先生剑南诗稿》《新刊剑南诗稿》等。兹分叙如下:

(一)写本《杨太后宫词》

缪荃孙日记显示《杨太后宫词》归端方所有:“(光绪三十四年八月十八日)晚入署与匋斋谈,还《宋元人书翰册》、《杨太后宫词》、马湘兰兰竹”。写本《杨太后宫词》为汲古阁本底本,黄丕烈旧藏,前人云系宋写本。2018年端方旧藏数种在巴黎苏富比拍卖行拍卖,当中即有此书,为刘益谦购回,藏置龙美术馆。此书清末曾在苏州影刻,疑出姚氏所为,刊成之后版片未及刷印而零散,民国铁琴铜剑楼主人瞿启甲在苏州购得旧版,修整重印,即今流传写刻本《宋写本杨太后宫词》。

(二)元本《草堂雅集》

在收购姚氏藏书时,缪荃孙日记中有此书借还记录,称为咫进斋故物:“(光绪三十四年八月二十三日)匋帅借元刻《草堂雅集》十册,姚彦侍故物。”又缪氏所撰《草堂雅集跋》云:“归安姚彦侍方伯,在荡口收得明玉兰堂所藏元刻本……方伯拟刻之,嘱友人影写一叶,未惬意而止。今姚氏书尽出,而此集归宝华尚书,慨然借出,影写副本。”跋中所称“宝华尚书”即端方,其斋号“宝华庵”。由缪氏跋文可知,此书亦姚氏所购蔡氏醉经轩旧藏之一。宣统二年端方将《草堂雅集》赠与刘世珩,后影刻入《玉海堂景宋元本丛书》,末附民国七年(1918)六月刘氏跋,记此书递藏原委:“展转为姚彦侍丈所收,嗣入托络忠敏公宝华庵。庚戌岁暮,公在京邸,以是集见贻,遂归斋中。”而据王欣夫所记刘世珩之子刘之泗(公鲁)言,此书已在刘氏作跋当年秋季毁于火灾:“昔晤刘君公鲁,云其先人于一九一八年秋携此与宋蜀大字本《孔子家语》、元贞本《论语注疏》、元本《草堂雅集》,寓浦口之大安栈,不戒于火。”这部《草堂雅集》自此失传。

(三)宋拓《凤墅残帖》

缪荃孙所称“不知下落”的“宋拓凤墅残帖”,实则也归端方所有。此拓姚觐元光绪五年三月十三日在京中以三百金购得,带到湖北,杨守敬曾在其处见过。光绪三十三年,杨守敬又在端方处见到并题观款。杨氏跋《凤墅帖》云:“光绪己卯,姚彦侍方伯官鄂时,曾出以示。姚氏珍若拱璧,故未题一字。前年曾见于匋斋节署,以卷中诸跋皆考证详核,无俟赘语,亦仅书一观跋……宣统元年三月杨守敬记。”

(四)宋元百衲本《史记》

傅增湘《题百衲本史记》谓:“姚氏藏书,端匋斋督两江时,斥数万金举而储之清凉山下江南官库,而独取此书归之私箧。既而联姻于项城袁氏,此书乃为女公子奁中物,遂以贻圭庵公子。刘氏玉海堂从匋斋假出,影写付刊,遂得传播于世。”此书为刘喜海旧藏,姚氏书售出时,为端方所得,后作为嫁奁转至袁世凯第五子袁克权。宣统元年涵芬楼影印《影宋百衲本史记》,牌记署“上海商务印书馆附设图书馆涵芬楼借浭阳陶氏本影印”,底本即端方所藏此本。端方自称先世汉人,本姓陶,故号陶斋(匋斋),自署“浭阳陶氏”。书上有“贵池刘世珩假观”印,宣统二年十二月刘世珩从端方处借出,请陶子麟照款“仿宋影刻”,至民国三年刻成。百衲本《史记》原本后归周叔弢先生,今藏国家图书馆(索书号:07998)。

(五)宋淳熙刊小字本《通鉴纪事本末》

宋淳熙刊小字本《通鉴纪事本末》,潘祖荫光绪十一年三月二十四日曾在姚觐元咫进斋见过,记作“小字《纪事本末》一本”。此本存卷二,清末姚氏售书时为端方所得,后归傅增湘。傅氏《宋淳熙刊小字本通鉴纪事本末跋》云:“曩于陶斋遗书中得小字残本一卷,知其罕秘,私用珍惜。嗣见松江韩氏书中亦有一册,取而视之,其藏印与余本同,知本一书而分析者。”此书今藏国家图书馆(索书号:08665),已与松江韩氏读有用书斋藏本(存卷十二至十三)配成三册。

(六)元版《山谷黄先生大全诗注》、宋版《放翁先生剑南诗稿》《新刊剑南诗稿》

傅增湘跋《注陆宣公奏议》曰:“匋翁没后,箧中藏书尽散,余既得宋刊百衲本《通鉴》及《山谷集》《剑南诗稿》,皆海内孤帙,可云拔其尤矣。”其所云《山谷集》《剑南诗稿》,即《丙戌冬咫进斋购蔡氏书目》所著录的“宋板《黄山谷大全集》六册”“宋刻残本《剑南诗稿》十八卷”,皆黄丕烈、汪士钟旧藏,为姚氏光绪十二年购得蔡氏旧藏之一;又同为端方所得,后归傅增湘,今藏国家图书馆。

以上八种皆为咫进斋旧物,售书时归端方私箧。

三、售予愚斋图书馆 

光绪三十四年,盛宣怀赴日疗养,归国后创办愚斋图书馆,广为收购故家藏书。姚氏咫进斋藏书之精华虽已大多售归京师图书馆,家中尚有遗留,姚绳武曾将部分碑帖、藏书寄给王钰孙、王大炘,由其转呈盛宣怀,供愚斋图书馆甄选。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所藏盛宣怀档案中,有两通姚绳武书札,可窥其详情。其中一通致王大炘曰:“敝处前交上弟二次书籍六十四种,当承示复,书均转达,曾经贵同事罗君品定,均系善本,且有元明精抄在内,并属贵馆不重复之书,惟为日已久,未审执事已否白于宫保之前?现在图书馆若何办法?窃以为此事为保存国粹,必可岿然独存,即公法亦当有保护专条,万无中辍不办之理。即足下属觅天津图书馆傅沅叔之书目,访编校勘,一番辛苦,一旦弃之,亦殊可惜也。所有前项六十四种书籍,是否仍能给价,抑或拟即退还敝处,足下必经与宫保接洽,务祈惠示一切,无任企祷。至尚有留存旧帖十余种,皆系精拓,赏收之后,未必肯还,未必再给价。好在世交,亦不敢再烦足下多事矣。”王大炘直接将姚氏此函转呈盛宣怀,请示如何处置:“兹有上渎者,接得姚桐笙来函,专询第二次书籍去留,特将原函呈鉴,应如何答复之处,伏乞钧裁。如或令其捐助,务求训示,大炘亦乐为说合焉。”据函中所言,姚绳武发此函时已送过两次书籍,第二次所送共计六十四种,多有“元明精抄”。另外,还提到送去碑帖拓本十余种。盛宣怀喜收金石文字,盛档中有多件吕景端等为其收罗金石碑拓的相关函札。姚氏函中谓碑帖盛氏未必肯作价购买或退还,自认与盛氏尚属世交,可去函询问。

盛档中也保留了姚绳武向盛宣怀询问此批碑帖、书籍的函件:“侄侨寓吴中,赋闲数载,思作京华之游,而摒挡一切,尚费踌躇。曩者由王冠山经手续呈书籍六十四种,又由王绳伯内兄经手送呈碑帖十七种,计登藏府,俾得古粹宝存,感且不朽。其价值若干,自有定评,侄未敢赘词,即希酌夺见施,至为感祷。”原函“碑帖十七种”旁有墨笔批语“当时只留□种,单上注明‘留’字,余皆交还”,应是盛氏或其手下文员所记,具体留多少种,原件空白未填,仅可知十七种碑帖是选留了一部分后,余下的退还给姚绳武。至于六十四种书籍是否全收,在盛档中未见下文。辛亥鼎革以后,缪荃孙寓居沪上,为人编刊丛书及编目度日,此时也帮助盛氏办理愚斋图书馆。在缪荃孙致盛宣怀札中,也提到这批姚氏出售的书籍:“书馆之书,以姚氏一单为最佳,千万不可退去,八十余种选六十种入善本矣。天一阁书已是脚货,外间传言王子展经手,公出一万四千元之价,有是事否?书不值三千元,范氏子孙现来赎取,正在议论。天一阁声名虽大,不如姚氏远矣。内十行本《周易》最佳,《经典释文》则本朝刻也。”缪氏极力推荐购置姚氏这批书籍,谓已从八十种中选了六十种入愚斋图书馆善本,并以范氏天一阁一批书与之对比,认为“不如姚氏远矣”,力劝盛氏千万不可退去。由以上数札可知,咫进斋藏书在清末售归京师图书馆后,还有部分由姚绳武售予盛宣怀愚斋图书馆,包括碑帖和书籍。

四、民国间零星散出

姚氏藏书,其大宗售归京师图书馆及部分售予愚斋图书馆之后,民国间尚有零星散出者。民国七年(1918),吴中王荫嘉曾得《说文系传》一部,并谓同时散出的还有宋本《六帖》、元版《一统志》:“戊午八月,购之文津书坊。姚氏所藏,至此扫地无余矣。端制军任两江时,尽吸去其精粹。自后续有所出,均经奴仆之手,亲旧辈反无由得之。今年巨票中,予知有宋本《六帖》、元本《一统志》最为星凤之书,亟托所习坊贾奔走求觅,已不能及,徒对此书之累累章记兴浩叹耳。”此外,王氏所得尚有铜板《西清古鉴》四十卷《钱录》十六卷,二十四册。其弟王欣夫亦得数部,如清大兴刘位坦手抄本《法帖释文》十卷,姚衡、姚晏手校旧抄本《绛帖平》六卷,清道光刻本《浙江砖录》四卷二册。可见在民国间,姚氏家中藏书仍陆续散出。

姚氏编刊《咫进斋丛书》未刻各稿,在民国年间也陆续散出。民国四年,恽毓鼎曾见江瀚所得恽敬《大云山房集外文》一部:“前岁江叔海云,尝得《大云山房集外文》十三篇,乃咫进斋拟刊未就之稿本。”恽敬乃姚文田之婿,姚觐元曾刻其《大云山房杂记》入《咫进斋丛书》,此《大云山房集外文》亦属姚氏未刊之辑稿,后恽毓鼎借抄此本,其子宝惠将之刊版,但未付印,今不传。民国十六年,张元济从书估苏某处见到姚氏咫进斋旧藏书稿数种,致函多方,欲谋刊布。是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张元济致函赵凤昌,提到姚氏咫进斋旧藏书稿,并请书估送上呈览,恳请赵凤昌为之刊布:“吴兴姚氏,名门世德,咫进、晋石,辉映后先。曾几何时,遗书散佚。前日获见兹稿,弥深感喟。嗣诵校签,知经雠对。人生鸿雪,每难忘怀。况在文字,其味尤永。故敢介之左右,俾免飘堕。今诵来书,喜归邺架。良朋手泽,少年心力,兼而有之,珍重可想。蒙示将检其未见刊本者为付剞劂,既完故人未了之愿,更为嘉惠来学之资。旷世高怀,式深企仰。近日晤叔雍世兄于寿圣庵,谈及兹事,因苏估尚未送到,急思快睹,谆谆见属。崇文念旧,此等风谊,求之近今,何可多得,同深钦慕。”次年一月七日,张元济又致函刘承幹,请其代为刊刻:“书友苏君送来旧书多种,系姚彦侍先生旧物。其咫进斋未刻稿中有数种为珂乡先哲遗著,或可备《吴兴丛[书]》之采择。谨属送呈,伏乞延览。”此数种书稿,当为拟编入《咫进斋丛书》者,因姚氏父子相继去世而中辍,《丛书》第四辑已近竣工,而仅刷印有红样,未正式印行。其后计划刊行的书稿也因此零落,为张元济所见,乃为之谋刊。

民国间罗振常在上海经营书店蟫隐庐,也曾经手咫进斋旧藏书数十箱。罗氏跋旧抄本《数类》曰:“曩年曾得姚氏咫进斋藏书数十箱,于其中捡得此书二册。”其中明刊本《释名》八卷在民国七年曾寄傅增湘过目,傅氏有记:“蟫隐庐罗子经寄来,云得之苏州姚彦侍家。戊午。”可知罗振常收得姚氏藏书当在民国七年前后。罗氏《善本书所见录》还著录有姚氏旧藏多种:旧抄本《圣宋遵尧录》,有“彦侍借读”朱文方印,并沈蕴石跋称购自姚氏所开尊古堂,书上另有刘履芬印,当是姚氏所得刘履芬旧藏之一。《古逸丛书》本《汉书食货志》,“此为咫进斋旧藏,必黎氏赠姚彦侍者”。又姚觐元校本《说苑》,据拜经楼藏咸淳乙丑九月重刊本校,有姚觐元跋并藏印,此本今藏台湾汉学研究中心(书号:05394),底本系清刻《汉魏丛书》本。此外,罗振常蟫隐庐还兼营出版业务,所影印出版书籍也有底本出自姚氏旧藏者。如石印本《传忠堂书目》附有一部《自怡悦斋藏书目录》,底本即得自咫进斋,罗氏自序谓:“十余年前,余在姑苏得归安姚氏咫进斋藏书,中有钞本《自怡悦斋书目》一册,不悉藏者何人。书不多而颇有珍本,记录考订,具见学识,非蒙昧者所能为。书面粘有一红签,意必求售于姚氏者,官场忌见素纸。时彦侍方伯甫罢官家居,以铅椠收藏自娱也。”以上数种,为罗氏经手姚氏咫进斋藏书数十箱中的一部分。

傅增湘也经眼归安姚氏藏书多种。除前所云罗振常寄来的明刊本《释名》外,傅氏《藏园群书经眼录》尚记有其他数种。傅氏民国七年所见旧写本《履斋示儿编》二十三卷,有“咫进斋印”;民国十年所见影写明嘉靖刊本《宣靖备史》四卷,“清鲍廷博、章紫伯、姚彦侍递藏”;民国十一年从翰文斋借来旧写本《靖康传信录》三卷,“经刘泖生履芬、姚彦侍收藏”;民国十九年所见陶湘藏乾隆二十四年刊本《吴郡图经续记》三卷,“咫进斋姚彦侍旧藏,有印记。今归陶兰泉”。由以上可知,民国七年以降,姚氏藏书仍零星售出,逐渐散失殆尽。

五、结语

归安姚氏姚觐元、姚慰祖父子藏书,在生前即陆续出售,此进彼出。曾在湖北开设书坊,晚年寓居苏州,又在观前街开设尊古堂书坊出售藏书。姚氏父子光绪十六、十七年相继谢世,藏书逐渐流散。清末觐元之孙姚绳武将咫进斋藏书中精华售与两江总督端方,送学部筹建京师图书馆,端方从中抽出数种精本留存私箧。端方所藏后有部分流散海外,近年有写本《杨太后宫词》等回流。民国时咫进斋藏书仍陆续散出,姚绳武曾将部分藏书与碑帖售予盛宣怀愚斋图书馆,王荫嘉、王欣夫、张元济、罗振常、傅增湘等皆曾陆续收得姚氏旧藏。而入藏京师图书馆的姚氏藏书主体部分,经京师图书馆缪荃孙、王懋镕、江瀚、夏曾佑、张宗祥、史锡永等历任主事编目整理,编入京师图书馆善本书目。京师图书馆改组为北平图书馆后,赵万里将原来入录的归安姚氏藏书善本删汰近半,剩下一半留在善本甲库者,编入《国立北平图书馆善本书目》。抗战时姚氏部分旧藏随“甲库善本”南迁,后运到美国国会图书馆暂存,战后移交台北“中央”图书馆,后移藏台北故宫博物院。而留存大陆者,一部分藏于国家图书馆普通古籍书库;原入藏善本甲库及移到乙库者,除去南迁部分,仍存藏于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库。

本文写作过程承蒙王立民、董岑仕、董婧宸、梁健康诸学兄惠赐资料并赐教,谨致谢忱。

【作者简介】林振岳,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长聘教轨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古典文献学、版本目录学。

本文发表于《文献》2024年第5期,为省篇幅删去注释,如需引用请参考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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