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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西夏文字之门│初步的整理

来源:国家古籍保护中心
日期:2017-10-17
作者: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中国民族古文字研究会副会长  聂鸿音
编辑:赵洪雅 

  截至1923年,黑水城出土的西夏文献还没有初步的目录。现有资料表明,俄罗斯方面对黑水城出土文献的著录是在20世纪20年代末由聂历山和龙果夫发端的。1930年《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的“西夏文专号”上分别刊登了他们二人鉴定出的西夏文献简目,其中自然出现了《番汉合时掌中珠》的书题,不过缺少对书籍形式和内容的介绍,所以还不能真正服务于学术研究。

  其实聂历山和龙果夫已经先后对《掌中珠》作过比较具体的描述,著录结果在1963年由戈尔巴乔娃和克恰诺夫合作整理,收入了俄藏黑水城文献的首部目录——《西夏文写本和刊本》。下面是相关部分的汉译:  

  番汉合时掌中珠,инв. № 214①、215、216、217、218、685、4777。 

  刊本,蝴蝶装,半叶23×15.5厘米,版框18.7×12厘米。半叶3栏,每栏释9至12字。 

  注明年代:公元1190年;作者:骨勒茂才。 

  № 214——第1—7叶右,13面,保存良好。 

  № 215——第?叶,1面,保存良好。为西夏文序言。 

  № 216——第4—25叶,第26叶左—36叶,44面,保存良好(有裱纸)。 

  № 217——第15—17叶,第19叶,第34叶左—35叶,11面,保存良好(有裱纸)。 

  № 218——30叶半,未确定叶码,61面,保存尚可(有裱纸)。 

  № 685——无叶码,1面(结尾),保存良好。 

  № 4777——第16叶,1面,保存良好。 

  上述叶码系根据原件上的标记,此书经修复拼合后共125面。 

  此为西夏文—汉文字典,序言用西夏文、汉文书就。字典编排如下:西夏词(右起第2行),汉字注音(右起第1行),汉文释义(右起第3行),汉字的西夏字注音(右起第4行)。  

  ①“инв”是俄文“инвентария”的缩写,等于英文的“inventory ”,在这里的意思是“库存”“藏品”。“инв. № 214”的意思就是“第214号藏品”。 

  从这段描述里可以明确看到俄国收藏的《掌中珠》有些叶面是重复的,说明一同出土的不止一个印本,只是人们还难以确定当年伊凤阁和聂历山究竟是把哪几个编号的哪几张照片拿到了日本和中国,尽管从感觉上说最有可能是214号和216号。由于《掌中珠》的全部原件长期没有发表,所以后来的学者尽管已经知道《掌中珠》的版本情况比较复杂,也还是不得不采用手边1935年的罗抄本作为校勘依据。当然,这样的权宜做法肯定会招致文献学界的讥笑,因为那显然是犯了古籍整理的大忌——在开始工作之前就选错了校勘的底本,接下来自然会导致一个极大的麻烦,就是校勘者将无法判断每一个误字究竟是西夏原本就有的,还是罗福成自己抄错了的。如果属于后者,那么相应的校改就没有意义。

西田龙雄(1928-2012) 

  后来成为日本语言学会会长的西田龙雄在20世纪50年代还是京都大学的一名研究生,那时他已经选定了西夏语言文字作为自己的主攻方向。就像所有的西夏研究者那样,他为自己设定的第一步工作也是研读《掌中珠》,近期目标是先做一个《掌中珠》的校录本。西田龙雄当然明白,在没有见到原件的情况下,只依据手边的罗抄本来进行校录是危险的,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滑头的办法——删掉原书里为汉字注音的那行西夏字,其他三行只写出他认为正确的字形,自己对罗抄本的改动一律不加校注说明,同时提供西夏词语的英译和他本人假定的西夏字的读音,也就是把校录本做成这样:

 

  在1964年发表的这个校录本中②,西田龙雄把《掌中珠》原书的第1行和第2行调换了位置,又在第3行前后加进了两行洋符号,使他的校录本看上去更像是一部研究著作的附录,这样就不会有人依据古籍整理的规范来追究他为什么没写出必要的校语了。

  ② 西田龙雄:《西夏语の研究》1,东京:《座右宝刊行会》,1964年,页189-223。 

  西田校录本有一个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在无法核对出土原件的情况下首次试用了古籍整理中著名的“他校法”。他注意到当时公布的西夏资料里有一部叫做“同音”的字典,在现存的西夏文字典里收字最全,尽管没有汉字注解,但人们见到的西夏字差不多都可以在里面找到,于是他拿《掌中珠》里的西夏字逐个到《同音》里去核对,从而避免了抄录本里可能出现的一些笔画错误③。不过令西田先生无奈的是,黑水城所出《同音》的命运跟《掌中珠》差不多——俄藏原件的照片发表得比《掌中珠》还晚,20世纪中叶流行的仍然是罗福成1935年的抄录本。

  ③ 西田龙雄:《西夏语の研究》1,页185。 

  如果认为西田龙雄的工作称不上真正的校录,那么我们可以说迄今唯一的校录本是由李范文在1994年完成的④。与20世纪50年代的西田龙雄相比,李范文有两个有利条件:第一,他那时已经从事西夏研究30多年,对西夏字的熟悉程度绝非当年初出茅庐的西田龙雄可以企及;第二,《掌中珠》原件的照片在几年前已经公布,就此他得到了一份无可争议的参照。为了便于读者进一步校对文字,他还制作了罗福成和罗福葆抄录本的勘误表。全书虽然缺少校注,而且西夏字的点画错误始终不能杜绝,但人们还是认为他的校录本抄写清晰、相关资料丰富,是最方便读者使用的本子。

  ④ 李范文:《宋代西北方音》,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1994年,页375-449。 

《掌中珠》李范文校录本第6页左半 

  然而应该注意的是,李范文校录本存在一个原则性的缺陷,那就是他仍然把工作的底本确定为当年的罗抄本,只是把黑水城出土原件的照片摆在旁边作为参校。毫无疑问,这两份资料的位置摆颠倒了,这导致他的新校录本遗留了一个重大问题未能解决,那就是这个本子的第5叶到第7叶像罗抄本一样没有反映出《掌中珠》所有叶面的复杂情况。事实上圣彼得堡收藏的《掌中珠》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其第5、第6和第7叶上的词语排列顺序与罗抄本依据的那几张照片有很大差别,甚至少数词语也有增删。这一情况在鲁光东发表的照片上可以看得非常清楚,李先生当然不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采取了躲避的态度,大概是因为这几叶之间的关系实在不好解释,而把它们拼配成一个衔接合理的“定本”更是在现时难以完成的任务。  

未完待续  

  前情回顾:

  1.《番汉合时掌中珠》700年后的重生 

  2.《番汉合时掌中珠》说了什么? 

  3. 居庸关留下的谜团 

  4.从黑水城头到涅瓦河畔 

  5.从俄罗斯走向全世界 

选自“中国珍贵典籍史话丛书”《打开西夏文字之门》,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4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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